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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名诗歌奖|可仔

发布时间:2024-12-21 11:09:29来源:刀锋电竞网页版 作者:刀锋电竞平台

  *马雁:“...贝壳将给出回环的路径,一切将再次降临,并反复以至于无穷”

  *樱井大造《七日而浑沌死》台词:“...因为悔恨,就把声音留在这个世上...”

  我想分享的主题是:我想发明新的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我有两个关键词去切入这一个话题,一个是“创伤”,一个是“关系”。其实不太会谈论自己的诗,我挑选的这两个词其实是身边朋友在聊我的诗的时候最经常提到的两个词,在她们提到过后,我才慢慢开始有反观这些关键词的意识。

  首先是创伤这个词。提到创伤,好像会经常容易想到另外一些词,比如历史,族群,我们会在文学课本里面看到伤痕文学,也好像在很多时间进程当中,很多的族群都会携带各种不同的创伤记忆。但我其实不太喜欢这样的书写和它背后所附带的东西,它像一个突然降临的锅盖一样笼罩了所有的现实。在我的理解当中,创伤这个词的触感并不是向它看起来这么坚硬,我觉得它其实是一个像史莱姆一样很柔软的物质,可以被任意塑形。通过引入创伤这个词,最终我想到达的终点还是:关系。

  在关于创伤的书写之前,我想先聊到在与创伤有关的书写当中有几率存在的伦理问题。我也想借着这样的一个问题表达的,如今很多跟权力和伦理相关的问题,不是在文学外部,而是在文学内部的问题。而对于前者的讨论和回答,不是为了倒转它自身的权力关系,而是为了真正健康的文学可以诞生。在创伤书写当中,有关于林奕含的问题,这是朋友小毛分享给我的例子。奕含曾经有说过:“我这一代和上一代台湾的小说家,没有遇过战争,他们在小说中想让一个生理女人遭逢巨变,最常做的事情就是让她被强/暴。我每次看都会不舒服。你知道那个痛苦的质量吗?你想不到别的东西吗?”。此外,也有很多更细微,但是也更普遍的问题弥漫在我们的语言和观念当中。我觉察到它背后有一个历史的层累,就是我们的历史认为痛苦的价值高于快乐的价值。但是这种痛苦又不是具象的痛苦,也不是普通人真正经验到的痛苦,而是常常在自上而下的视角当中被工具化了的痛苦。所以观念、历史的书写成为了堆叠痛苦的尸体,第一层痛苦的存在只为了第二层痛苦的奠基,想要将这种苦难和痛苦层层累计上去去证明一个文本,或者一个书写的价值。但是为什么林奕含仍然给出了这样的问题?而且奇怪的是,为什么我们明明有了那么多痛苦,我们却想象不到更多对于痛苦更鲜活和切身的表述,患上了对痛苦的盲视症?

  在我的处理当中,我想把自己的书写与创伤的关系比丽丝梦游奇境中那个奇境和树洞的关系。我的理想不在于描摹那个树洞的深度和宽度,而在于去尝试理解经由那个树洞的契机跌入的,那个意外到来的奇境。在我的想象中,这个奇境由五颜六色的废墟组成,因为它已经彻底放弃了要搭建任何建筑和历史的想法,所以我不必在废墟之中有任何负累,它也恰好成为了我童年的退行空间和伤停补时。在这里面,我找到了巨大的关于快乐和想象的可能——是的,我认为最尽头的那个情感仍旧是快乐,在走到那个几乎透明的境地的时候,会发现那个快乐的泉水正在汩汩地从心里流出。我也认为是快乐而不是教科书式的苦难才是每一个普通生命最本质的情感。这样,一些曾经的创伤,或者痛苦就变成了每个人的哆啦A梦万能口袋,因为我们大家可以从这个很深的,又像树洞又像口袋的东西中总是掏出一些新的东西,去校准那些在时代风向流行的理论、批评当中的漏洞,用身体经验到这些事物都无法触及的部分。

  同时,我希望有机会能够在自己的书写当中处理“关系”这个命题。写到这里的时候,我想到朋友淑婧在我遇到生命的低谷时,为了鼓励我跟我说过的话:“那些批评的声音,特别是非建设性的声音,很多时候是出于观念,离我们的生命是很有距离的。但如果你说的话给了别人那一瞬间的感动,Ta会拿一整个生命来拥抱你。”我觉得这是对我来说很重要的一个祝福。我也想能够在诗歌中创造出“会拿一整个生命来拥抱你”的声音,比如《雨天,我们去纪念馆》诗里面的”是我们的透明让我们抱在一起”,是来自我在乡村驻地时候和当地的孩子在一起很难忘的感受。我觉得诗歌就是有这样像弹簧一样腾空,越过那些生硬的制度和观念的力量,让那些痛苦和快乐的尘土,都真正地能够降落在我们的身体当中。当我们遭遇人与人之间的冲突和困难的时候,我们是不是有勇气离开一直被披覆在身上的制度和观念,作为一个赤裸的个体去讲话?我觉得诗歌就是这样一种赤裸的个体发出的赤裸的声音。但这样的声音不是能够很轻易就能发出的,对我来说,它需要借助人与人之间关系的力量,只有在具体的交互当中,我才可以将一些经验的轮廓最彻底地打开。

  这些其实最初也是从前生命当中一些痛苦带给我的思考,我想其实这样一些问题对于很多日常生活中的普通人来说很重要的命题。因为只有特权者可以回避痛苦与真实,而普通人,尤其是女性,有更多生存当中不得不面临的真实困境。但是就是真的很谢谢有诗歌,有文学,因为在被诗歌的想象力撑起来的空间当中,我们并非现有秩序的被动接收者。我们每个人都可以在诗里想象一种绝对的敞开,让这种敞开去重新激发和洗牌世界的秩序,让自己的脚印比既定的“真实”更先一步到达。这是一种将想象力变成动词的努力,也是从那个最初被命名为痛苦或者创伤的口袋当中掏出的一把。

  最近在和一个彝族同学共写一篇文章,才具身地意识到,可能在一些旁人看来,少数族群的书写表达经历了一个汉语和本地语言双重匮乏的困境。而这些“挣扎着要去书写的努力”在一个体制化的,只需要“成果展现”的舞台上都隐形的。我觉得这些都是文学都需要慢慢拆解和修补的问题。用“拆解和修补”这个词而不是去“回应”,是因为我不喜欢用“回应”这个词,我觉得它太庞大,而拆解和修补始终是关于自身的——若无法想象语言与自我的亲近,该如何想象自我与他人之间的亲近、或者那个看起来最遥远的他人问题总是映照在自己内部最深处?我希望能够通过更多相互陪伴的写作,编织起来一个能够有自我和彼此照护的创造过程。这同样是对于“关系”的努力与尝试,因为我信任文学与关系的相互转化,也因为文学是一切生命中“冰鞋的划痕”和“划痕的摩擦声”(《旷野滑冰场》),那些最隐秘不可见的部分,看起来“很脏”或者不够好看的部分,恰好足够成为最宝贵的希望与遗赠。

  最后想感谢我的朋友,尤其感谢我身边的女生朋友,在我们在一起相互切身的关怀当中,我学习到了很多智慧和勇气。也谢谢大家的鼓励,我们会一起走得更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