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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说人类能源史上有一项技术,既能满足对无限清洁能源的全部幻想,又因其极高的科学和工程壁垒让几代投资者望而却步,那它一定是可控核聚变。曾几何时,“可控核聚变距离实现永远还有50年”的戏言,是它留给外界最深的印象。然而,在2025年的今天,风向已然剧变。从硅谷巨头、国家资本到全球金融市场,一场围绕“人造太阳”的资本远征正全速推进。它正彻底挣脱科幻的藩篱,蜕变为一条技术路线清晰、产业链成型、商业化曙光初现的战略性投资赛道。
如今,可控核聚变已不再是单一技术的孤独求索,而是一场百花齐放、多路并进的全球竞赛。目前的技术路径大致上可以分为两大阵营:
1、磁约束聚变:目前最主流、最成熟的方向。它利用强大的超导磁体构造一个无形的“磁笼”,将上亿摄氏度的等离子体约束其中,实现持续反应。
2、惯性约束聚变:另一条重要路径,通常用超高能激光在极短时间内轰击燃料靶丸,瞬间引发聚变。美国的国家点火装置(NIF)在2025年实现了目标增益超过4的突破,向“净能量增益”迈出关键一步。
当然,无论是追求“稳态运行”的托卡马克,还是探索“快速点火”的激光装置,全球科学家的目标空前一致:让聚变反应像火焰一样自我维持,并最终输出大于输入的能量,即实现“燃烧等离子体”。
产业的勃兴离不开资本的嗅觉。2025年,美国聚变工业协会(FIA)发布报告,呼吁投入100亿美元公共资金加速其商业化。在中国,据公开数据梳理,2025年以来核聚变赛道一级市场融资已超百亿元。证券交易市场上,相关核心部件厂商的订单和招标活动也显著加速。长期资金市场关注的,是聚变技术本身巨大的溢出效应和未来市场。源自聚变研究的超导质子治疗系统已能精准打击肿瘤;基于等离子体诊断技术的太赫兹安检仪已守护着地铁站的安全。2025可以称为可控核聚变元年,大量资金和资源开始砸向可控核聚变领域;有分析指出,“十五五”时期将是中国可控核聚变从示范走向规模化应用的新阶段。
为此,我们也访谈了市场上代表国资和民营投资机构的两位专业投资人——宏源汇富创投董事总经理李娜和华映资本管理合伙人章高男,以专业投资人的视角来谈谈可控核聚变。
章高男:可控核聚变是未来能源的终极方式之一。对于中国这种综合类实力超强的超级大国,需要战略级的生态安全,而生态安全的第一要素是能源安全,因此中国一定要建立自己的能源安全,即不依赖于任何外部条件和影响都能保证能源供给,以这个方面看,核聚变是终极方式之一。另一方面,我们国家发展核能具有独特的制度优势,因为中国政府/政权的稳定,自上世纪六七十年代起,中国就已经有清晰的“核”的战略,包括从核裂变、核聚变的慢慢地发展路径,这种长期稳定的战略定力和规划也是支持可控核聚变发展的主要的因素之一。
李娜:三个方面来说。第一首先是作为央企服务国家战略,可控核聚变已经被写入十五五未来产业的重大规划,今年(2025)也是可控核聚变元年,因此现在是一个可出手的很好的时间窗口。第二个是我们现在的投资策略聚焦投早投小投硬,可控核聚变目前的企业都还相对早期,并且在今年如雨后春笋一般出现了很多不同技术路线的公司;从退出逻辑上看,投得越早,退出的灵活性更大;目前主要布局30亿以内的企业。第三个是由于技术路线都在竞争,并未完全收敛,仍有较大的空间;目前我们的逻辑会锁定具有强大院校背景团队,但需要考察技术是否能迭代,人才储备是否跟得上。
章高男:是的。过去一直是国家在主导,因为成本太大且技术难度高。核聚变简单讲有两种路线,一种是惯性约束,一种是磁约束。现在肯定靠谱的,还是磁约束的。惯性约束比较难,工程上挑战太大,目前其实是以磁约束为主,托卡马克属于磁约束的一种,核心指标是聚变三乘积和能量增益。
李娜:首先是领头人/创始人必须是技术出身,并且前期在可控核聚变领域已经从事过10年甚至20年相关的基础科学研究的经历,例如在美国一些聚变公司(TAE Tri Alpha Energy、Helion Energy)从业的经历;或美国知名等离子相关重点实验室人员,如果作为创始团队的核心,如CTO或首席科学家,会比较认同。或者是国内清华的工程物理系,中科大/中科院物理系出身;在其次就是具备产业方背景,如中核、中广核,或国内一些智能研究所出来的人员。第二个标准就是领头人/创始人不能是纯学院派,得懂管理和市场,这样才可以在技术顶尖的同时,管理优化企业;如果创始人不具备相关能力,那么第二创始人或联创需要具备相关能力。
章高男:目前相对早期,国家级基金投资至少百亿起步。标准发展路径为:原理探索→规模实验→燃烧实验→实验堆→示范堆→商用堆,当前处于燃烧实验向实验堆过渡阶段。全球主要项目 (ITER、EAST、BEST等) 均处于燃烧实验或实验堆阶段,尚未进入正式示范堆阶段,示范堆的话通常最低都要几百兆瓦起步了。而对于能量增益(Q值),基本上现在能做到1: 2或者1: 4,现在最高好像是1: 4。但需要1: 10它才能有商业意义,但也并非商业属性,Q值至少需要到20才能商业发电,目前差的还很远。不过现在的FRC有个好处,通过等离子体膨胀直接切割磁感线产生电能,无需传统的热-机械-电转换,转换效率可能到70%或者接近75%。
从技术成熟度与规模化潜力来看,托卡马克仍是更可靠的路线——业界普遍认可其具备放大可行性,但建造周期受技术规律与工程实际制约,无法凭个人意志缩短,且仍存在诸多待攻克的工程难题。例如内壁所需的耐高温、耐冲击材料仍需技术迭代,多个核心技术环节需并行攻关、协同突破。关于 “突破” 的界定,需先要明确具体指向:是实现稳定放电、Q值大于10,还是达成商业发电?这对应着核聚变发展的不同阶段,每个阶段均需数年时间推进。这是一个超大投入超长坡赛道。
李娜:行业正处在从“科学验证”到“工程示范”的关键转折点,未来5-10年将围绕“燃烧等离子体”验证、多技术路径工程化和产业生态构建取得决定性突破。同时,随着材料突破、资金驱动以及人才纷纷涌入,商业化应用的时间表会大大提前。
李娜:主要是三个方面:第一个是技术面对挑战,当前各大技术路线均未收敛,托卡马克存在等离子体稳定、氚自持、抗辐照材料等问题,仿星器在复杂线圈的制造与安装、维护上还需要技术上突破,惯性约束在驱动器能量转化、重复运行能力、靶丸量产制造难度等方面有一定的问题;第二个是资金瓶颈,因为无论是托克马克、仿星器、甚至说现在相对来说还是比较低成本的这种紧凑型的托克马克、FRC都在减少相关成本,但实际上,聚变的企业要数十、数百亿融资才能达到一定的这个商业化的可能性;而且若无法持续融资,初创团队可能就无法存活。第三个是技术迭代、技术人才储备问题,由于今年赛道很火,导致各个初创团队存在不稳定情况,人才如果流失,进而会制约初创企业。
章高男:会很谨慎地看。因为目前国家战略支持,而且也有大量资本、资源投入进去了,相关的产业链机会也会被带出来。目前主国家队主要由中科院和中核主导的托卡马克路线,在建的最新实验堆都是百亿起的投入,再加上新奥,瀚海等不同技术路线的非公有制企业,未来大概有几百亿的投入。大量的投入肯定会带动相关产业链的发展,以及材料的一些发展。但需要把整个这个产业链以及它发展的脉络都理解完以后,再去选择性地去看那些长期有规模需求且壁垒比较高的供应商。这块需要系统认真研究,不着急出手,但深入进去一定会有投资机会。
章高男:如果我们以并网到电网这种级别要求,那一定是国资主导的企业为主。但因为核聚变还在探索期,国家是希望加快这个进度,一个是更优技术路线的探索,一个是产业链的优化提升,这样一些方面还是鼓励勇于探索商业模式的公司加入的,资本也比较活跃。国家重点侧重托卡马克路线,托卡马克不一定是效率最好的,但它已被证实能做大,在做大这个环节过程中,很多非公有制企业是可以参与到供应链的中间环节中。例如超导材料和磁体,反应炉内壁及材料,真空与低温系统,仿真,诊断与控制等等。这些都需要系统性学习和研究。
李娜:并不是。我认为国家应该更要鼓励民营的团队、民营的企业去做可控核聚变的这种企业。当然因为可控核聚变确实需要很大的资金体量,在目前的市场行情下,如果纯粹依靠社会化的投资,确实也会存在一定的资金上的限制。
我觉得应该第一国家要更加鼓励一些非公有制企业参与,同时创造更好的市场环境,更好的一个能让大家能充分进行科研,共同进行建设的市场环境,这样就可以带动社会资本的一些认同,然后撬动更大社会资本,进而助力这些初创企业。
李娜:目前的技术未收敛,传统的托卡马克最主流,因此相对认可这个路线,但其他技术也会布局,各个技术路线都有优势也有劣势。也在关注FRC(直线路线)、仿星器、Z箍缩、激光聚变等。
目前阶段主要布局托卡马克路线,但也不排除布局仿星器,因为仿星器的布局与托卡马克并无冲突;并且仿星器后期如果技术实现突破,反过来可以助力托卡马克技术上的进步。投资趋势上,托卡马克可能会被仿星器的公司合并,总之首选托卡马克,然后是仿星器、FRC、Z、激光(按此顺序),在技术没有完全收敛的时候,各个路线都会看,也是做一个分散化配置。
章高男:并非不愿意赌新技术路线。挑战是聚变工程复杂度太高,如果投一个过去就没有的全新的路线需要非常谨慎。如果项目只有少数多的资金安全垫我自己是不敢投的,因为工程界也没有一点一个天才能把一个复杂工程一开始一点不错的做出来。如果加一个前提——他有足够多的钱,有充足的容错能力,那我可能愿意尝试新的技术。但假如没有这个试错成本,大家都用同样的钱,那我一定投干过的,而且有复杂工程经验的团队,特别是系统架构总师的综合工程能力,这是核心要素之一。
章高男:主要尽调人(团队)。创始人/团队的工程经验和技术路线是最关注的。因为过去做可控核聚变的团队相对闭塞,大多数来源于国家科研院所,所以不是科班出身的人,我是不敢投的。然后另一方面,科研出身的创业者往往做公司的经验都不足,这是中国做核聚变勇于探索商业模式的公司的目前相对普遍的问题——不会当CEO,因此其实团队还需要有能管理、懂商业的人,整体还需要一个成熟的过程。
李娜:主要关注两个方面。第一是技术路线目前进展到哪一步了,未来突破需要满足什么样的条件,这些条件是不是已经具备;第二个是团队创始人背景,是否有大院大所背景,是否有持续科研能力是不是具备,以及人才储备是不是具备可持续性,这样才可以持续研发和加速技术迭代。
章高男:核聚变的投资一定是需要耐心资本的,因为行业到商用需要十年甚至二十年的持续投入和技术突破。这么长的周期如果基金的资产金额来源不支持这一段时间耐心的要求那肯定会遇到麻烦。我自己觉得更适合基金历史悠远长久子弹相对充足并且有能力平衡长短期回报的中大型基金。
李娜:可能不会特意做一个基金或做一个策略来投核聚变项目。对于未来聚变、未来信息这类的赛道,我们作为纯财务性投资的这种国企的背景下,可能只会占到1/10的比例。比如说我如果组建一支基金的话,可能这种早期的核聚变初创型企业的配置不会超过1/3。
总的来说,目前还没有一条技术路线能绝对保证率先实现商业化。托卡马克凭借深厚的积累仍然是当前绝对的主力;惯性约束在实现能量净增益上取得突破;而磁惯性约束、Z箍缩混合堆等新路线则展示了差异化的技术优势和潜力。最终的赢家,很可能取决于工程化、成本控制和技术迭代速度的综合较量。
而对于资本层面,不管是国家队还是民营机构,都已经在加速跑步进场,未来可控核聚变势必带动整个产业链上下游释放巨大的需求,如何在这个明确的蓝海市场中分到一杯羹,更前瞻地布局并锁定优质项目,或许投资人们需要立刻开始行动了。
